一个好的社区,往往具备吸收并溶解新鲜事物的能力。这样才能在不断丰富社区内容的同时,依然保有社区气质。
这种能力可简单理解为同化。同化不等于固化,能持续吸收新事物已足够证明社区在更新,且所谓的社区气质,也是可以在丰富内容的有机互动下,不断自我创造和迭代的。
B站是具有相当同化能力的社区。B站正在吸收「体育」这个对它来说相对新鲜的事物。
至今,B站没有纯粹的「体育」分区,竞技体育在B站被拆分为「足球」、「篮球」,以及其他项目所在的「竞技体育」,这三者作为二级分区,与「健身」「运动文化」「运动综合」一起,同属「运动」这个一级分区之下。
从名字也能大概感受到B站对体育类内容的基本态度。是「运动」而非「体育」,运动更泛化、与生活关系更近,相比体育可以对女性用户更为友好。B站做体育,至少目前,不是为了在体育领域做出一个新高度,而是为了给已经存在7000多个兴趣圈层的社区,再增加一部分色彩。相应的,从结果上,这样的操作也会给体育注入B站特色。
体育是B站用来扩充社区内容宽度的其中一种内容品类,在运营上,也会借鉴其他品类的相关经验,比如游戏。但体育或运动与游戏最大的区别是,首先,B站需要独立出一个分区,向创作者展示自己在运动上的运营决心,也给用户的消费明确指路。
运动分区的上线节点与大型赛事的举办节奏一致。2021年7月,「运动」成为B站的一级分区,此后一个月,东京奥运会举办,再之后是北京冬奥会,以及计划中原本存在的2022年杭州亚运会和成都大运会以及卡塔尔世界杯。B站上线「运动」分区意在抓住体育大年的机会。
今年5月26号,「足球」「篮球」从原来合并在一起的「足球篮球」独立出来,各自成为一个新的二级分区,也契合了一个时间点。此前几天,B站刚结束第一赛季的足总杯运营,俱乐部、KOL的入驻量,以及足球类稿件的产出都比赛季开始前丰富了许多。足球类内容已足够支撑起一个单独的二级分区。
足篮球受众本就不完全重合,在现阶段将足篮球分开,也可以推断,B站对足球和篮球的运营都有了更明确的思路。
足总杯期间,B站还提出「上B站,看足球」的口号。B站运动区负责人曾告诉我们,所谓「看足球」,不仅是看足总杯,也不仅是赛事直播,而是看所有与足球相关的视频。
在经典媒体逻辑里,体育是一种强版权的内容,在具体运营中,B站也会通过买版权的方式吸引受众和刺激创作。但对他们来说,版权并不是全部,而是引擎。
B站不是一个高水位的版权买家,其挑选版权的标准,首先是要有社区生态基础,能服务圈层化受众,且性价比高。
足总杯对B站来说刚刚好。这是一个老牌赛事,1871年成立,球迷认可。而且参赛球队广泛,遍及英国各级别球队,包括业余级别球队。第三轮以后,英超球队会参与进来,经常有低级别球队踢赢英超球队的冷门现象发生,为比赛增加很多看点。英超是五大联赛中比赛级别最高,最受关注的赛事。
而且,足总杯价格合适,与版权价格高昂的五大联赛不在一个级别。
去年9月,B站获得足总杯未来三年的数字媒体独家版权。
在篮球领域,B站也尝试了用冷门但专业的版权带动的方式,他们与西甲ACB联赛(西班牙职业篮球甲级联赛)达成了新媒体转播合作。西甲是欧洲第二梯队的职业联赛,现NBA当红球星东契奇职业生涯的起点就是在西甲,虽不具备足总杯似的热闹,但也有针对性地服务了这项赛事的核心球迷。
与足总杯与英超的承接关系不同,西甲与NBA或CBA没有直接的关系,只能吸引一些圈层化的核心篮球爱好者,或者如个别球员的粉丝。另外,西甲比赛都在北京时间的深夜进行,这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因素。
理论上,CUBA(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)是一个很契合B站的版权,且以往出现过很多很热血、很燃的场面。但CUBA目前版权归属阿里,且近些年越来越职业化、精英化,竞赛程度增强,校园感却变弱了。
B站想要吸引的是更校园属性的比赛,「一些校园联赛、班级联赛,或区域联赛」。
B站选择版权的标准不在于是否知名,其起点和落点都是生态:是否有生态基础,是否能与生态融合。乒乓球类内容在B站反响不错,所以如果哪天,有不错的乒乓球赛事版权出现,或许B站会深入调研一下。
另一个可以撬动社区内容的方式,是签约运动员。
在北京冬奥会时签约王濛便是一个成功案例。本来就在B站上有一定的话题度,王濛解说大火之后,和她相关的鬼畜类内容全网第一,好于抖音咪咕等平台。
签运动员的经验可以复用在亚运会或大运会这种盛会型IP上,但亚运会比冬奥会项目更多,需要B站更精心地挑选,谁才是合适的项目、合适的运动员。
引擎进入B站,是为了融于社区。
运动区负责人告诉我们,B站做体育,目标不是做出分区壁垒,而是要尽可能与其他分区结合。
当然,首先要保证基础面的工作,比如在对足总杯的运营中,会参考游戏直播的经验,并沿用了行业的直播标准,进行专题页的设置,线下直播间的搭建,以及对专业解说员的邀请,如詹俊和张路等。也会与虎扑、直播吧等传统体育论坛进行资源置换。
在邀请嘉宾时,会考量嘉宾的专业度、全网声量,以及B站声量,「有时,B站声量的权重甚至大于全网声量」。
在专业解说外,B站还积极拉动在站内有梗的退役运动员的加入,比如范志毅、赵鹏、以及原本想找的李毅。范志毅有不止一句经典语录,赵鹏是范志毅经典语录里的吐槽对象,李毅是贴吧时代的初代KOL。他们都有很多鬼畜视频,播放量上百万。
以上这些有梗的专业人士,不仅在B站解说,还会在B站开号,发布稿件。但在对这些账号的运营上,B站还在积累经验。
在站内,B站也发起解说招募计划,邀请其他分区的UP主开分路解说。据B站了解,「很多UP主都是潜在的足球爱好者」,这些UP主的个性化解说也能对专业解说员的解说形成一种补充。
类似「退钱哥」这样的纯粹自下而上、因爆梗而产生的UP主,也被纳入了B站的运营版图里。「退钱哥」是2016年一场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上,国足输给叙利亚失去晋级世界杯资格后,在赛后采访时激动地喊国足「退钱!」的球迷。
「退钱哥」甚至是B站足总杯宣传片的主角。除「退钱哥」,B站还找到爆梗视频里的其他当事人,一起做成「退钱宇宙」。
B站希望培养更多类似「退钱哥」的草根KOL。「过去10多年,篮球领域出现了一批自下而上的KOL,产生了很好的经济效应,那么足球可以吗?」B站想验证这件事在足球圈的可行性。
为足球圈培养更多草根KOL,从B站的角度理解,就是培养更多的UGC创作者。
因此我们可以总结,B站做体育,有几个步骤。第一,确定分区,传递信号,建设生态;第二,利用大赛热点和部分版权,带动分区内容,向社区输血;第三,沉淀更多的内容,成批地孵化相关UP主。整个操作中,注重与其他分区的融合。从而促进更多原生创作者的诞生,在一个新的内容品类里,产生更多具有B站特色的内容。
在这个整体逻辑的基础上,B站无论是买更多的版权,或者自建赛事IP,都是为了进一步盘活社区的具体动作而已。
一些具有B站特色的体育内容已经出现。
比如冬奥期间,花样滑冰与国风、与二次元的融合。以及一直以来,足球与鬼畜、与游戏融合。用足球游戏复刻经典进球场景的UP主@_YMJ_ ,曾不止一次接到国际足联的任务邀请,请他制作视频,其中一些视频被球星贝克汉姆、伊布转发。
在这样的环境里,一些小众内容、圈层内容也会浮现出来,比如「运动综合」下的武术类内容。
B站有许多讲武术历史、展示个人生活状态,以及武术技艺的UP主。有53.3万粉的@含亮老师 出身武术世家,是国家一级武术裁判,视频里会用多种武器进行武术表演,也有专业讲解,表演类视频的拍摄模仿武侠片,讲究视角和节奏。
这个过程中,传统的竞技体育被消解了,常规的体育生意的重点也有了转移。体育就这样溶于B站的生态池中。